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宿醉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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宿醉(5)

大二的時候,她微笑著對他說,幾個月以前,她的媽媽出車禍死了,爸爸離開家,拋下她和她年幼的弟弟,再沒有回來。

她的身邊,只有八十歲的奶奶。

是那般風輕雲淡的口氣,甚至是在時隔那麽久以後他才知道。

她的內心強大詭異的連他都覺得承受不住。

他將她輕輕地小心翼翼的攬在懷裏,說,“你哭出來,哭出來就不再那麽難過。”只要,別這樣笑。

楚言希忽然有些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,只能更加用力地抱住她,緊迫的力度幾乎要兩個人骨血相融。

安藍推開他,長長的睫毛垂墜下來,遮住她從來透明清澈的眼睛。那是第一次,楚言希知道他看不懂她的心情,隱匿著,不為人知。陽光射進來的時候,她的劉海在臉上留下一道陰郁的彎曲的剪影。淡淡的,像是黑色的月光。

“他臨走前,說我們兩個都不是他的孩子。他不知道我們是誰的孩子。我們是野種。”

楚言希聽見她的聲音,那麽平靜,像是中學時代被老師點到名字站起來念書一樣。朗朗上口,平平仄仄,還有餘味。他想要再次擁住她,他知道她不會有淚水,她的眼睛恐怕早就已經幹涸。她闔下眼誰都不看的時候也都沒有脆弱。可是,她仰起臉看他,無畏的模樣,似乎真正可憐的那個人是他自己。

“是不是…已經哭夠了?”是因為早已經自己一個人偷偷流了太多的淚水,所以累了!他突兀的問,無論如何,總要發洩了,心裏才會好過一些。心裏強烈的鈍痛,不是針紮的,可以痛過後就了無痕跡。這樣的疼痛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箍緊了自己的心臟,性命垂危的忌憚。

“怎麽會?”安藍大氣的拍拍他的肩膀,隨意的擺擺手,頗有些鄙夷不屑的意味,“我還沒流過眼淚呢,那樣可不就是太懦弱了!”她不允許自己哭,那樣的柔弱委屈,會扛不起肩上的責任。

她將她的苦痛掩飾的毫無破綻,可他還是覺得心疼。第一次,發覺自己的同情心開始無限制的泛濫。卻因為年幼和偏執,以為那只是同情,亦或可憐。心疼的真切不可阻擋,就被掩蓋。那時的楚言希還不知道,池塘中心的舞蹈註定是一場湮沒。而輪回的隧道裏,不是誰想要躲,就可以不受傷。

楚言希記得安藍喋喋不休追問他那些有的沒的問題時,她說,“有沒有那麽一個人,你有想要吻她的沖動?”他說有。很誠實地回答,不需要遮掩。開口說出的名字卻是記不清的前幾任女友。她說,“那有沒有想過要一輩子在一起的呢?有沒有?”……

最後,她問,“那…你想要幫她實現她所有願望的人呢?”所有的答案都與她無關。楚言希沒察覺什麽不妥。脫口而出的卻是堅定地一聲“你!”

他猶記得那時安藍怔怔的模樣,和隨即歡呼的向他確認。她的開心太容易獲得滿足。安藍不是沒有說過,她只不過不敢奢求。他呢?只是很快的想起她所受過的苦,覺得那麽可憐的一個女孩子,應該獲得幫助。

那時的他只是明白那是喜歡。可是開口表達的瞬間,卻還是玩笑。相愛,是太沈重的字眼。他們不合適,或者,她的心,他掌控不住。漂泊流動的浮萍,不該受到束縛。

楚言希回過神的時候,客廳的電視閃動著熱播劇的重播。

沒有聲音。

靜音的調試作用還在。只看得見上面的男女嘴巴一張一合,下面的字幕朦朧模糊,看不清。

他還是不敢,不敢做無望的事。

安藍窩在他的床上,暖暧的吸著熟悉的氣息。大腦卻是不由自主的陷入回憶。初戀男友?怎麽會沒有呢?只不過那個時候,真的是太年輕太幼稚了。只是時隔這麽久以後,偶爾想起,還是會覺得是自己辜負了那個同樣青澀幹凈的男孩子。

“因為年輕,所以我期臨生命終結。因為怯懦,丟掉屬於自己的東西。”那是十五六歲的小女生安藍寫出的句子。當她二十五歲的時候,再想起來,卻是真切的覺得,因為年輕,所以,錯過的就那麽理所當然。

安藍不知何時沈沈的睡下,是被一陣強烈的壓迫感弄醒。不悅的擡起眼,卻是看見楚言希正緊實的貼著她,一只手臂撐在她的身側,另一只手卻是蠻橫的箍住她的腰。

楚言希猛地低下頭,貼著她的耳朵,緩緩的呼著熱氣,一字一句說,“安藍,如果可以,我甘願做一只鷹,永遠將你庇護在我的翅膀下面。”永遠不受傷害,不受打擾。他看得太清楚,她的笑,面對他時的真心,和對待別人的牽強。她的心裏有太強大的陰影。不說出口,才更加難以解脫。

安藍的雙頰不受控制的泛了氤氳的紅,原本清明的眼眸,理性開始漸漸退卻。艱難地開口想要拒絕,卻是又害怕某人會趁虛而入。

楚言希傾斜的笑意,揚起悠揚的弧度。

安藍突然想,她的淚他會不會心痛呢?那麽,就不要再讓她在想起許夢琪的時候承受這樣的折磨了吧!

可是,幹涸的眼睛分明訴說著無力的推拒。

楚言希的唇輕輕落在她的眼睛上。天知道,他的話全部是真心的。天知道,他沒想在她明明已經筋疲力盡的時候再來打擾她。可是,她的頭發淩亂的披散在枕頭上,澄澈的眼睛泛著輕微的掙紮,那樣嫵媚嬌嗔的模樣,他控制不住。俯首快速封住她的唇,薄唇輕輕撩起懷中的溫香軟玉,深沈的夜色,他那麽迫切的想要揉碎了她,永遠永遠的,只讓她棲息在自己的懷裏。不被別人覬覦。

那個叫做江哲瀚的男人。一句話不說,就激起了他的占有欲。不然,他又怎麽可能會暗自賭氣在昨晚丟下安藍一個人。不承認又如何,不代表他不夠清醒!

她最怕深夜裏一個人,深切的孤寂。他清楚,所以更加心痛。

一次比一次強烈的沖撞,他不遺餘力的,拼命地想要觸摸她身體裏最深處的靈魂。是不是不會那麽遙遠?是不是會痛?是不是還會流淚?

安藍疼痛的扭曲著,手指攀在他的背上,不長的指甲還是刻下一道道劃痕。她不想他疼,受一丁點的傷都不可以。可是,他漂亮的桃花眼已經混濁的分辨不清自己是誰。額頭上已經滲出絲絲汗水。她自己呢?像是拿錢買來侍奉的小姐,還會迎合。安藍緊緊地咬住嘴唇,移過視線,看了看黑暗的房間。他急促的喘息在耳邊那麽清晰,沒有絲毫的模糊,延續著,不知道結束的時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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